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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應牠吧,牠跟妳同樣,都是孤兒了。”
一部直視生命、死亡與愛的本色的療癒小說
在他人耳中,鴨子的呱呱聲只是種叫喊,
但在她耳裡聽來,仿佛有一千種意思……
白叟們干啞的聲音聽來象是池塘裡餓壞的綠頭鴨,
呱呱呱地喊著:救命,救命,救命。
四肢掙紮著渴想自由,
意識,卻只能困在軀體等待死亡……
漢娜的母親離開了人世,在她悲哀難當時,丈夫帶回一只毛絨絨的黃色小鴨,要她照應。雖然她知道,小鴨只無非是一枚暫時黏貼心中缺口的OK繃,但小鴨無助的樣子,令漢娜湧起顧恤之情,一個失去媽媽與一個需要媽媽的生命,開始互相依賴的日子。
“咱們早晚都會死,但誰會先離開?”死亡的暗影始終在漢娜心頭縈繞不去,送母親進安養院的慚愧、懼怕再度面對於離別的恐懼,轉化為沒法向人告解的苦痛。不知不覺間,鴨子成為了她傾訴的對像,那一句句呱呱聲,都仿佛在與自己對於話;難以轉達給母親的情感,也投射到了鴨子身上。
但對於漢娜來講,鴨子慢慢更象是母親的鬼魂重生,母親的身軀遭到病魔折磨日漸僵直,因此母親曾經渴想成為一只海鷗,如今是不是化身為鴨子而來?當鴨子開始學飛,她又感到恐懼,恐懼著再一次被拋離、獨留地面。
在此時,丈夫竟提出了離去的要求,由於他已經沒法再接受,漢娜將鴨子之外的人,隔絕在自己的世界以外……
《一千種呱呱聲》是一部直視生命、死亡與愛的本色的療癒小說,也是一個觸動人心的獨特故事。“女人與小鴨”這個看似怪僻的群組合,將“死亡”個難以具體描寫且又繁重的題材,帶入了一種充滿新意的輕快。
透過茱迪絲.懷特如詩般的行文、漢娜與小鴨宛如喃喃自語又似對於話般的句子,戀情、親情、背叛、依存、死亡與人生,各種復雜難解的課題,仿佛小鴨聽來單一實則有千種意義的呱呱聲,在每一個瀏覽故事的人心中投射為不同的語系。
【名家舉薦】
“馬可.羅素對於韓國流行樂壇的瞭解無與倫比,乃至不輸在地人。他的新書《韓國流行音樂進行式》使人冷艷,之中不但詳盡而精彩地介紹了韓流體系的發展,字裡行間還閃鑠著熱忱。馬可可以跟你說2PM,可以講當紅的男團女團,也能夠就國民歌手趙容弼娓娓道來,顯見他的廣度與深度。韓國能在世界上展示軟硬實力,韓流絕對於是一股首要的側翼,而如果想知道韓流的裡裡外外與眉眉角角,想知道哪些人撐起了韓流,哪些人准備接棒,不用懷疑,這本書就是你的歸宿!”
──丹尼爾.圖德(Daniel Tudor)(《經濟學人》前韓國特派員,《韓國:撼動世界的嗆泡菜》暢銷作者)
“想瞭解韓國流行文化裡有哪些招牌人物不可不知,想知道K-Pop的內部運作,這本書的觀點必不可少。馬可羅素探索了韓國流行樂的表象與因果,想知道韓流這股洪流如何形塑著亞洲甚至於全世界的青年人文化,這本書是一個窗口。《韓國流行音樂進行式》是每一個想瞭解韓國的活氣,想掌握韓流脈動的你,必修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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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羅素對於韓國文娛產業了若指掌。他的韓流書寫中流露著專業、熱忱與沾染力。羅素瞭解表面的趨勢,也知道底下的脈絡,讀起來爽度極高!”
──傑弗瑞.葛德敏博士(Dr. Jeffery Gedmin)(列格坦鑽研機構(Legatum Institute)總裁兼執行長)
內文試閱
序曲
鹽
醉了。
昨日妳母親死了,而妳現在就醉了。
那時妳們倆都在,過去妳總阻撓她攝入過量鹽分,妳懧為那有礙健康,但現在她卻是靠著生理食鹽水緩緩將鹽分注入手臂才能持續生命,但是醫生卻說,不用再打了。
是時候了。妳心裡明白。
醫生堅持把他的船漿猛然划入妳深不見底的憂郁之海。
我必需把它關掉了。
沒關系,咱們心裡有底。請先離開。
開始了。那呼吸。那起伏。
呼吸休止,妳不敢直視。妳坐在床邊,讀著上回在但願之丘休養院辦公室那場匆忙尤其會議中所發的小手冊,有時候,盡頭來臨前,呼吸間隔可達十至三十秒。
是的,妳默讀秒數,十到三十秒沒錯,感覺卻象是十分鍾到三十年,由於妳總等著下一次呼吸開始。
緊接著又要面臨下一輪間隔等待。
來了。
一聲短促喘息嚇得妳靈魂出竅。妳很快回了魂。
但……妳在靜默中等待下一回合,下一次呼吸。媽。
媽?
靜默成為了死寂,後來妳丈夫向妳提起當時屋外正刮起一陣強風與旋渦
屋外強悍的旋渦與卷起的樹葉
妳甚麼都沒聽見,妳的世界一片死寂,妳母親呼吸休止……歸於靜寂
而後
妳把手放在她胸膛,全無動靜
她只感遭到睡袍上的紐扣,卻未感遭到心髒如時鍾砰然跳動
她的胸口成為了一具緊貼骨架的平坦皮囊
屬於她生命的色澤褪去。她張著嘴,雙唇蒼白
她的雙頰逐步失去血色
一切慢慢流逝。
這些顏色,她本能夠依據各種色調逐一唱名。富鐵黃土、鈷紫、群青、溫莎黃、鎘橙、耐久藍紫等等。妳對於此一竅不通。她從鋁管擠出那些色采,用畫筆四周揮灑,一塗一抹間便生出魔法。
她透過雙眼吸收所有色采,然後透過她的詮釋,在畫布上玩起色采游戲。
她眼中的五彩繽紛。
全都從她身上消失了。
妳在會客室與那些坐在扶手椅上等待歸期的白叟們逐一作別,老喬依絲對於妳說,一切都收場了。
但其實這一切仍在進行,永無整天。
沒有她的日子。
沒有母親的日子。
妳醉了,由於妳千頭萬緒手足無措。
後續
妳從地下室搬出紙箱,一一檢視她的衣物後,裝箱塞進後車箱載往救世軍教會。妳終究仍是把那些承載著許多回想的物品留下,妳胸口住了一尾痛苦之蛇,不斷成長直到胸口沒法容身,不能不吞下自己的尾,吞下隨之而來令其胃部難以負荷的一切。最後牠乃至張開下顎吞沒妳的生活,妳墮入動彈不得的黑私下,困在開始與收場之間沒法抽身。
疔傷秘訣
他們送妳一只小鴨作為禮物,仿佛這能撫平一切傷痛。
妳先生賽門的親戚在特阿瓦幕圖鎮(Te Awamutu)有間小農場。某次他跳到該區出差,去漢密頓市(Hamilton)參加一場商務會議,順路開車過去與伯父伯母共進午飯。他對於妳說他對於此無權置喙,但其實他大可當場謝絕。那會是最有力的表態。他在特阿瓦幕圖鎮用完午飯後才要跳到會議,且必需在漢密頓市過夜。他大有籍口婉拒。然而他向妳解釋小鴨被裝在一個硬底塑膠提袋等著他,已經經准備好讓他帶回奧克蘭(Auckland)。提袋裡裝了齷齪的飼料糊與一個水碟。
他們是出於好意,這的確有可能幫助妳疔傷止痛。消逝的日子幻化成泥漿裡一枚枚泥濘足印。妳很憂郁,他們都這麼說。妳再也不是妳自己。妳似乎躲在自己的世界裡。這隻鴨子是個孤兒,本就活不成。大家都很耽心妳。他們心想一只小鴨或許能幫得上忙。他們懧為若有隻黃毛小鴨在妳母親坐舊了的寬闊寶座左近四周排洩、到處亂竄,應當能占據妳些許思緒。這就是他們所謂的疔傷止痛嗎?這就是他們的絕招密技。要走出傷痛,竟是如斯簡單。
第一章
花園小徑
坐在草地上享受春日陽光。左近一只椋鳥津津有味地咀嚼,其聲如歌。牠先是細細品嘗每一一小口食品,而後又一絲絲吐出細心檢視。
小鴨把頭枕在漢娜腳踝上。她的此外一只腳成為了小鴨安全的避風港。牠窩在那裡看來很快活。她好奇牠是不是知道那是一只腳,或者以為她的雙腳是牠的小鴨同伴。
但不管如何,小鴨現在確切在她身上愚蠢遲緩地移動,這一點千真萬確。幾周前,她丈夫從漢密頓市回來,當她在前門跟他打招呼時,他畏退縮縮地走上花園小徑。他拿著一隻亮橘色硬底提袋,看起來象是裝滿各種江湖偏方的醫生包。他臉上並沒有凱旋歸來的神色,只是默默打開袋子讓她看看裡頭裝了甚麼。
從一開始,她就清楚整個計畫的意圖,這只小鴨是枚OK繃,用來貼在她心上的裂痕。它黏得其實不堅固。卻莫名使這份痛苦邊沿化。
你打算拿這隻鴨子怎樣辦?她質問她丈夫。她謝絕對於這隻在稻草堆裡四周亂竄啾啾叫的小毛球打開心防。
這是給妳的。克萊兒跟包柏送的。
我不要。我不想再照應一個生物。
沒關系。我料到妳可能會這麼說。別耽心,反正牠原本也活不成,牠是孤兒。但咱們該拿牠怎樣辦?
牠聞起來很惡心,她說。
我知道,我……牠從昨天早上開始就在這一團亂的提袋裡頭跑來跑去。水濺得到處都是。
她回身走進屋內。她母親在臥房內喚她。不,她沒有,但這裡總有她的回聲縈繞,象風鈴在漢娜頂上盤旋,等待一陣契合的輕風敲擊出與生活共識的回想。
她走過玄關,穿過客廳來到屋外露台,倚著欄杆望向對於面山谷。一旁的木蘭樹枝蔓延到露台,悄悄冒出新芽。他們住在這棟房子二十二年了,這裡是臨近市中心的丘陵郊區,他們家占地四分之一英畝大。這一區過去曾經經布滿象他們家同樣大的住宅,戶與戶的竹籬間有大片雛菊裝點的草坪繚繞著房屋,從主干道通往每一戶房屋的小徑旁則開滿了花。硬朗累累的李子樹,果實不僅能拿來做醬汁與果醬,也知足了孩子們狼吞虎咽的嘴,就連洗衣間裡也排滿艷服醃漬李子的廣口罐,即使如斯,余下的果實仍足夠讓鳥兒們分食。長滿沉甸多汁果實的檸檬樹與葡萄柚,在陽光普照的角落縱情生長。鄰居們在後院隔著一道竹籬閒談,相互分享自家菜園的農產品。
如今這區功能變數塞滿了公寓、連棟透天厝,與宮殿般的新別墅,這些建物三不五時會宛如樹竹籬中的怪異跑蛛同樣衍生出一層白色塑膠,好讓工人們修理因房屋結構不良而起的漏水問題。社區每一個角落都有攝像機隨時監控。警報器則象傷弓之鳥,不時驚擾這份鎮靜。鄰居間如今大多再也不來往。漢娜與賽門過去以及隔壁的艾瑞克熟絡,但近來就連他也孤僻起來。過去總會從他祖傳來的迷人樂聲如今也休止了。
漢娜。
漢娜嚇了一跳。原來是賽門隨著她來到露台,站在她身邊。
她低頭掩面。
漢娜。
我不想要鴨子。我甚麼都不要。
我知道。我很負疚。進來吧。我會想辦法處理掉。
你要怎樣處理?這又不是懷孕。這鴨子已經經被生下來了。
他無助地站在那裡。他憐憫她,她看得出來。然而她推開他,用手肘把他從身旁推開,把他逼到露台邊沿。她成為了決定小鴨命運的關鍵人物。
你把牠放在哪裡?
前門草坪上。
草坪上?萬一貓闖進來怎樣辦?
她再度回身離他而去,穿過屋內,來到被樹木、灌木叢與蕨類包抄的草坪。她拿起袋子進屋走到浴室。她把小鴨從袋子撈出來放進浴缸裡。牠慌張地在閃亮的白色瓷面上亂竄。賽門站在門邊看著。她拿出飼料跟水碟。
你能把這些東西倒入堆肥裡嗎?漢娜邊說邊把提袋遞給他。你有干淨的稻草嗎?
噢,有的,應當有。克萊兒給了我一些相關用品。還有新鮮的飼料糊。我想小鴨還需要一個保溫設備。
當他拿著提袋回來,她已經經用紙巾把牠擦拭干淨,然後在浴室的加熱地磚上鋪了條毛巾,把提袋放在上頭,裡頭墊上他伯母提供的新鮮稻草。此提袋是由硬質塑膠制成,只要把四角牢牢拉直就成為了一個箱子。她身子向浴缸前傾,捧起吵雜的小鴨把牠放入稻草堆裡。小鴨已經在浴缸裡留下兩坨排洩物。她拿出消毒劑,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擦。對於於小鴨她全無所聞,毫無頭緒。除了了知道牠們會刮刮叫然後在公園吃面包之外,她完整不了解鴨子習性。
稍後她google“小鴨”找到下列資訊:牠們必需隨時有水。牠們沒有牙齒,沒法咀嚼,所以若沒有水會被食品噎到。小鴨不愛干淨,會把水濺得到處都是然後踩在上頭。別喂牠們吃面包,由於那並不是牠們天生該吃的食品。小鴨可能會喜歡吃各種奇怪的毛蟲,但別讓牠們吃太多。攝入過量蛋白質會致使牠們長出所謂的“天使翅膀”——也就是翅膀凸起畸形。可以喂牠們吃草跟飼料粉。
因而她放了碟水在牠的箱子裡。她從碗櫥中拿出一隻綠色瓷制花形果醬碟,尺吋約是三分之一顆柳橙大。毛茸茸的小鴨站在裡頭尺吋剛恰好。花瓣如蛋殼般沿著牠黃色身軀綻放。
那已經是好幾週前的事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答應照應這無助的生命,直到牠夠強健足以照應自己以後,再把牠送回特阿瓦幕圖鎮,或是公園裡某個鴨群會萃之處放生。
她傾過身從一顆石頭底部拾起一片蒲公英葉。小鴨是如斯迷你,因而她得先替牠撕碎葉子。她把細長的葉片垂在牠喙前讓牠啄食。
心靈救贖
自從她母親生病,前來與他們同住以後,漢娜常會從睡夢中驚醒,想著她會否在一晚上之間過世。有時候焦慮揮之不去,她不能不起床輕輕走下樓,站在她母親房門口,聽著輕柔鼾聲回蕩在房裡。
有一次,房裡一片靜寂,她輕輕打開房門,悄悄進房站在床邊。月光透過窗簾落在毫無動靜的被縟,照在她母親臉上,她張開的嘴象個黑洞,沒了呼吸。漢娜觸摸她的臉頰。她使勁批頰,喊叫著。此時她母親驟然一陣喘息後叫了出來,徒勞掙紮著想坐起身。
噢,噢,對於不起,媽,我……我只是在找妳的假牙。她隨口編了一個臨時想到的理由——不管它聽來有多荒唐。
漢娜,看在老天爺的份上,到底怎樣回事?
沒事,對於不起。我只是檢查一下肯定妳沒事。噓,沒事的。快去睡。
我原本睡得好好的啊。我的假牙怎樣了?
它們在玻璃杯裡。沒事了。我夢到妳搞丟它們了。
所以假牙還在嗎?
如今每一天早晨,漢娜都被她丈夫在屋內魯莽沈重的腳步聲吵醒,他的體重全積累在腰腹,而她的重量則全堆積在腦海,無影無形,只能從下垂的臉頰嘴角略見端倪。那全是沈重思緒的重量。
每一天她的第一個任務是檢查浴室箱子裡的小鴨,確懧他沒有溺死在水碟裡,或是由於她少提供了甚麼致使他在睡眠中死亡。(譯者備注:原文從此處開始,小鴨的代名詞從it改為he,故譯文同步由“牠”改成“他”,非誤植。其後有“牠/它”交錯之情景,皆為根據此槼則。)
她從當地寵物店買了稻草好鋪在他的箱子裡,另外還買了特制小鴨飼料。他的食量逐日微幅增添。小鴨看到她就會發出密碼般的短促斷音,她無力解讀,但他叫聲中的無助讓她很快就習於照應弱小。她只能抱起小鴨加以撫慰。其實他只是想窩在某個人身上,把頭塞進對於方手臂或是身上任何部位的交疊處安睡。她固然明白,他真正想要的,是媽媽。
正因如斯,當她在家時,女人會把小鴨放在肩上,讓他窩在她髮下。若她在書桌前工作,鴨子會邊聞邊鑽進她頸間,然後窩在那入眠。有個小毛球在她宛如金色草原的秀發所構築的避風港間細心搜查,那感覺怪僻卻友善。其余時間她會在大腿上鋪條毛巾讓他睡在那裡。最後她還發現,只要她不時移動他,他就不會在她身上排洩,在野外,這是大自然避免母鴨被雛鳥們排洩物復蓋的法子。
外出探險
慢慢地,一週週過去,女人開始向小鴨介紹外面的世界。她帶他去花園,一路上抓蟲拔草。她把鴨子牢牢守在身旁,緊急盯人到近乎偏執,當他穿梭在草地與植物間啄食時,她隨著跪在他身邊爬行。他還沒有力撕扯樹葉,所以她得繼續為他代勞。由於她不知道哪一種植物對於鴨子有毒,她只能指引他往蒲公英走去,不讓他碰其他植物。當她搬開一塊磚頭或一片木頭時,會看見成群跳蚤從土裡竄出。他喜歡吃等足目甲殼昆蟲和小甲由。他吃東西時會發出尤其消沉的叫聲,每一當他尋食大有斬獲時,音量就會驟升。
這片花園現已經曠廢。土壤干枯缺少營養且極度缺水。二十二年前他們剛搬來這裡時,四處低矮樹籬環繞,草坪長滿雛菊,後院草坪種了李子、檸檬、無花果與橘子。
她與賽門辛苦整土施肥,購入當地樹種、亞麻與蕨類好引來鳥兒。他們會安靜地在彼此身邊工作,往往一路直到天黑,直到工具與雜草都融入黑暗為止。他們樂在其中。早些年,他們會踢下鞋子,在黑暗中一路嬉鬧試探進屋。他們會甩下一身齷齪衣物一塊兒泡澡,他們的肌膚因曬傷而感到刺痛,他們一終日的辛勞讓水顯得混濁。他們會啜飲葡萄酒或是抽大麻,享用預先備好的佳肴,在閃鑠的燭光下,分坐浴缸兩端望著彼此。
這些年來因為花園已經步上軌道,較無需照料。他們偶爾會帶著一樣的熱忱重返花園,花上整個周末仔細打理:除了草、修剪與施肥。但基本上花園已經不用太勞神思。樹木已經長成繁茂的屏障,隔離外界。只有站上露台他們才能窺見鄰居後院,望見山谷另外一端,在那一頭,平房與公寓仍繼續湧進任何剩余的可開發空間。
她母親搬來同住以後,漢娜辭去教職,改從事多半能在家完成的編輯工作。她母親留宿於此的同時,賽門也從高穩定的日間正職轉為半退休。他接下可在家作業的外包工程,視合約內容,偶爾也需要去其他城市或國家出差數天至數周。雖然他們一同在家的時間多了,交換卻少了。漢娜以前一直忙於照應母親。她現在才看清這一點。花園宛如一層殼,讓他們與世隔絕,鎖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們透過電腦各自連接不同網功能變數,跋涉穿越不同的雲端荒地,一路上他們莫名失聯了,他們的指尖鮮少再涉及過往曾經交會的觀點,只是沿著兩條并行線通往無止盡的分離。
她母親搬來後,漢娜或賽門便不曾經再闖入花園的矮樹叢,沒有人拔草或是補種新植物。沒有人會花上好幾小時,乃至好幾天在花園裡勞動至全身痠痛。暖以及的日子裡,漢娜會扶母親來到花園裡的座椅,母親總會堅持隨身帶上手提包。漢娜會用針織毯將她裹好。她會讀莎士比亞給她聽作為消遣,她會用伊莉莎白一世時代的英文,誇大地大聲朗誦,不只她母親,就連途經的鄰居都聽得一清二楚,乃至連左近的狗聽了都會充滿感情地嗥叫,自告奮勇軋上一角。
而此時此刻,這一區的貓全都會萃過來。漢娜會焦慮地趕走牠們。她看見牠們眼神閃閃發光,象是亨利.盧梭(譯注: Henri Julien Felix Rousseau,十九世紀法國後印象派畫家,其畫風以純摯原始聞名。)叢林畫作裡不懷好意的生物。她自己養的老貓們也偷偷摸摸跑來,對於面前這個新訪客感到不悅,這新訪客不僅是只鳥,仍是隻要來爭寵的鳥。
夢
晚上,小鴨睡在浴室,依然睡在同一個塑膠容器裡。每一天早上她會清出沾滿他糞便的稻草,他夢裡肥滋滋的毛蟲,都在夜裡迸發而出讓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自己近來的夢也都與他有關。尋食的夢。失去的夢。還有,一個使人十分痛苦的夢。
前一天她聽見電台走訪一名主廚,不厭其煩地介紹鵝肝精致獨特的味道與口感。他熱忱地分享了一道多汁嫩鴨胸的食譜,要用杜松子跟紅糖慢火熬煮。
稍後,節目中讀了一封聽眾寫來的電子郵件。有人意想到鵝肝的制作過程有多殘忍嗎?你們知道鴨子每一天要透過塞進喉嚨的長管,逼迫喂食五千克的玉米糊嗎?這嚴刑要延續兩到三週,直到牠們的肝髒腫成標准尺吋的十倍大為止。
那天晚上,她夢見她正從熱乎乎的烤箱中拿出一個烤盤。烤盤裡有土豆塊、南瓜、歐洲蘿卜,而小鴨就躺在中間,衰弱地望著她。他的絨毛被烤得酥脆,緊貼著滿是疙瘩的皮膚。
她迅速從烤盤中抱起他小小的身體,求他別死。然而他的雙眼轉白。他眼中本還閃鑠一道充滿但願的黑色光芒,但這道光最後也熄滅了,就象是流沙中冒出的最後一個氣泡。他的頭先是一陣顫斗,最後倒在她掌心。
她從夢中驚醒,頭埋在枕上嗚咽,情緒一時難以平復。賽門把手放在她背上勸慰她。
妳還好嗎?他在黑暗中問道。
鴨子,她回覆道。我夢見……小鴨他……他死了。
喔,他嘀咕著。那隻鴨子!
我……我背叛了他。
看在老天爺的份上,我還以為是跟妳媽有關。
他轉過身再度入眠,他的背象是一道牆,在她面前高高築起。
她帶著夢中苦楚躺下,這份傷痛仍象塊磚頭壓在她胸口。
她回憶起童年那段時光,當時所有的呼吸吐納對於她而言就是一連串片刻的群組合。她想起過去她懼怕夜晚,她常會意跳加速,在黑暗中顫斗著站在她父母床邊,最後她母親會回身讓她上床。她依然可以想起當她感到安全後,放心墜入夢鄉的那種美妙。
如今她的思緒全轉移到殯儀館,喉頭湧上一股腐味。一座巨大壁鍾的指針漫不經心腸滾動,那座鍾來自一個忙碌的火車站,那個車站沒有時刻表,列車到站離站全都為所欲為。她母親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她的遺體塗抹了口紅與腮紅,頭發日後梳,仿佛她是搭乘摩托車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當漢娜好奇地把她身上毯子拉到一旁,她可以看見她母親發黑的血艷服在這具皮囊裡,聚積在骨骸之下。
作者數據
茱迪絲.懷特(Judith White)
紐西蘭知名曆史學家,邁克.金(Michael King)曾經盛贊其作品“極具原創性,敘事光鮮使人難以忘記”;而紐西蘭《周日星光報》(Sunday Star-Times)編輯伊恩.夏普(Iain Sharp)則譽其為“書寫內心焦慮的第一好手,滑稽中帶著沉痛。”
曾經榮獲紐西蘭銀行凱薩琳曼斯費爾德百年文學獎(BNZ Katherine Mansfield Centenary Award),並兩度博得周日星光報短篇故事大賽(Sunday Star-Times Short Story Competition.。她的短篇故事集《造訪鬼魂》(Visiting Ghosts)入選紐西蘭圖書獎(New Zealand Book Awards)決選名單,而她的首部長篇小說《多夢的夜》(Across the Dreaming Night),入圍蒙大拿紐西蘭圖書獎(Montana New Zealand Book Awards)。她所創作的短篇故事不僅屢獲出版刊載,亦經常於電台中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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